撥弦如玉碎。


  深宅大院夜寂靜,卿府琴亭猶掌燈不熄,暈黃的燭光和著月光照拂著潔白修長、流連絲絃的十指,少年冷俏的面容有如極北亭亭盛開的冰荷,夭夭如灼卻冷若冰霜,月下麗色,熠熠生輝,錦緞似的墨黑烏髮迤邐在身後,讓月色灑下的清輝舖出一片柔和的光暈。


  淨白俊美的面孔沒有絲毫倦意,他微微側耳,像要傾聽誰的私語。


  遠遠的,凝重的,沉悶的,鐵蹄轆軸轉動交替響起,逐漸扭曲熟睡的洛歌城。


  肅殺凜冽的風環繞過磚屋瓦房,高樓亭臺,自皇城正陽門直穿朱雀大街,凌遲一般緩緩行向城門,急欲找一個能恣意捲動的出口。


  小廝急促的步伐飛快穿過樓閣,站定在琴亭之外,聲嗓還帶著點微微喘意:「四公子,大軍快行到了。」


  琴聲乍斷,卿蓮霍然站起,匆匆將鞋履套上飛奔出琴亭,步伐輕盈著急地直衝大門。


  越接近門口,越能清楚聽見大地的轟鳴,仿若敲響的羯鼓,震盪著帝都的心臟,越演越烈地搏動。


  玄甲黑冑的鐵騎風馳電掣地橫掃而過,戰馬踐踏著洛歌豪富高門、黔首百姓的靈魂,印下一個個敬畏恐懼的痕跡。跑在最前,熾亮銀甲白戰馬的冷凝青年,正是當朝朝元皇帝的太子北辰景昀。


  千乘兵車中夾雜著一輛馬車,卿蓮頓立在門口,看著那輛馬車跟隨玄甲龍隱騎逐漸隱沒在漆黑的夜色中,覺著如她那柄赤月洗銀槍抵在胸口,薄涼刺痛。


  直到月上中天,帝都又重歸沉睡。


  「……四公子,起風了,您去歇了吧。」小廝替他披上一件外衣,畏怯地看著他面無表情轉身往回走,神色冷如凝霜。


  此夜,洛歌注定無眠。


  柊寧朝元二十三年,軒趙聯珠夏來犯,珈湖守將聞玖戰死,前線告急。太子北辰景昀請戰掛帥,親率玄甲龍隱騎,夜行軍急出洛歌馳援。


  花櫺窗外,深秋風蕭瑟,寒聲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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