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出行的前置作業(下)

 

  淑妃再次遣了韶煙帶我回東宮。我感嘆了下那令牌的功用,同時也知道北辰沐曦之前是沒有這東西的,難怪……這就是地位帶來的權力嗎?我暗自抹了把臉

  「淑妃娘娘是菀蘿院的老師嗎?」我問。

  「回殿下,是的。娘娘文才,不敢說洛歌第一,後宮中卻也是數一數二的,是以陛下令娘娘承菀蘿院掌教之名。殿下空閒時也可來絮荷宮和娘娘作伴,娘娘會很高興的。」韶煙溫和地回道,看來並不懼我惡名。

  「……妳不怕嗎?」我說的自然是那孽鳳。

  韶煙愣了一下才會意過來,默了半晌才道:「殿下勿信小人之言。恕奴婢僭越,且不論卜筮之說是否篤定,然而身形端正才無所畏懼。真金不怕火煉,這等唯恐天下不亂之說,殿下還是少聽為好。」

  我頓時無可辯駁。確實,真金不怕火煉,我也沒幹啥壞事,那麼在意別人做甚?孽鳳之說,本就真疑難辨。

  「方才妳說淑妃文才驚人,看妳就知道果然不假。」連一個宮人都如此澈明事理,還辯才無礙呢。

  「殿下過獎。奴婢是科舉不第又無處可去,幸得娘娘收留垂青。本心有怨懟,跟著娘娘去了幾回菀蘿院聽課後方知以往眼界氣量之狹。蒙主子不棄方有今日這個地位。」她垂眸淺笑。韶煙今年看起來大概二十多歲,這個年紀可以成為淑妃的心腹,也該是不簡單。

  「這回殿下在菀蘿院受到驚嚇,娘娘定會好好敲打敲打那群丫頭,不過……」她話說一半就露出面有難色的樣子。

  「啊,其實是我誤入了,不會再有下回。」

  東宮的孩子似乎都是獨立在他人之外學習,是要他們從小就習慣孤獨嗎?看來北辰氏對儲君的教育確實是用心良苦。

  韶煙露出有點尷尬的神色,大約在想我這個殿下手裡拿著令牌哪裡不能去?確實,就是三皇姐找茬。真是個非常討厭我的小鬼。

  她送我到東宮門口,又擔心地打量的我一下:「殿下當真無事?」

  「沒事沒事。」我搖搖頭。北辰沐靈打的是痛,但臉被我護住了沒有傷,其他地方頂多紅一會兒大約也就沒事了,她的力氣還不大。就是摔到地上那時屁股有點發麻,現在好很多了,頂多吧,洗澡的時候發現哪裡擦破塊皮。

  「那麼還請殿下多多保重。奴婢告退。」她福身行禮,便離開了。

  是我的錯覺?淑妃似乎不太喜歡終文旭。


※※


  第一次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覲見北辰皓,一開始有點緊張。現在只覺得很無聊,大概三分鐘了吧,上面還在念聖旨。

  我獨自一人單膝跪在下首,位置大概比百官高一點。龍座和宮殿的地板有點高度差,五階的地方有個類似間隔的平地,我就跪在那裡。

  說真的,我上前接旨,連北辰皓的正眼都沒看過。只知道他身上的龍袍是黑色的,好像蠻華麗的樣子,這個角度可以瞥見他的靴子。禮官正在宣讀聖旨,男的,不是太監。好像有幾個人是專門來做這種事的,大概訓練過,聲音宏亮,字正腔圓,活像朗讀比賽。總之內容是什麼我不太在意啦,因為,咳,早就知道了。

  無非就是三天後出使柔然,巡守北疆,用繞口的文言文包裝然後宣布。還有就是跟那個五王子商戎有關的事。

  「啥?那五王子到柊寧來學習內務行政還有兵法?」又是練武的間隙,得到了新的消息。

  「嗯。陽兒也會做為交換而到草原上生活三年,作為兩國友好的賓客。」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我居然不覺得奇怪。

  ……嗯?我是不是聽到什麼了?

  「……你說二哥,要幹啥?」

  「去柔然啊。還是他自請的。」

  我記得首次看見他時他滿臉蠟黃一臉水土不服的樣子,難道就是去草原上弄的?北辰沐陽到底……還有自請是為了什麼啊……我好久沒見他了,話說他這麼做是怎樣?這個美其名曰結盟之賓,講白一點就是交換人質啊?

  話說這到底是什麼事……我垂著頭想。身上這同樣是黑色的朝服穿法頗麻煩,算了下大概有三層──這麼熱的鬼天氣穿成這樣真是要殺人了──其實也不像尋常女子的衣飾,裙襬到小腿中,露出來的就是褲子或靴子的部分,看起來挺帥氣的,是偏向武官的打扮。

  大概是以此期望類我這等太女可以當機立斷,少優柔猶豫吧。這裡也有什麼陰陽五行,黑色好像是水德?算了,反正大夏天穿著黑衣,就是熱爆。雖然勤業殿各處會放冰塊降溫,但一走出宮門那根本就是地獄天堂好吧?

  「……望汝此去揚我柊寧國威,表友好之意,欽此──接旨──」他終於念完了。這個傢伙一定每天都有吃枇杷潤喉膏保養喉嚨,真是可怕的音量,還很持久。

  我雙手上抬高舉過頭頂,接下放到我手中的聖旨,然後我站起身,左手拿著錦緞為底的諭令,右手撫胸,再次微微躬身行禮:「兒臣必不辱父皇之命。」講太大聲有打腫臉充胖子的可笑,所以我只求聲音不抖,北辰皓可以聽得到就好。而且這宮殿有回音,除非朝臣耳朵聾了,不然應該不會有人聽不到。

  行完禮後我站直。拜此動作所幸,我終於有機會可以看到他平常上朝是什麼模樣。雖然只能完整地掃一眼。

  黑底銀紋的綢緞龍袍雲紋與騰龍相逢,那沉重的顏色無可避免地讓人感到壓迫,剪裁頗為俐落,唯一累贅的地方就是袖子非常寬。話說龍袍剪裁俐落要幹啥?方便打架嗎?他長髮束起為馬尾,用金冠固定。

  柊寧的皇帝不戴通天冠,而用銀製的額冠,穿過兩側鬢髮固定在腦後,跟金冠相連,貌似是一對。說真的頗偏西方。上面的珠璉寶墜以一顆圓潤透明的晶石為主體貼服在額頭上,陽光一折便是七彩光華萬物失色。是金剛鑽不成?

  我合理懷疑大約是嫌通天冠太重。這一頭一身都華貴得很,精簡卻大氣。

  「朕信妳不會令朕失望。」他聲音極沉,如每天早朝時響徹整個皇宮的晨鐘。

  北辰皓唇角是微勾的,但你不會認為他在笑。因為他整張臉包括眼神,真是半點笑意也沒有,讓這個表情成了微微睥睨,從容自信的帝王臨朝標準表情。

  不過我覺得一個帝王非常燦爛地對一個臣子笑,不是他腦袋有問題,就是他喜歡那個臣子。如果兩個都不是,那就有人要倒大楣了。


※※


  我回東宮第一件事就是換衣服,真是熱死。我看著銅鏡裡已經及腰的馬尾,越看越煩,抄起一邊一把小刀,抓了個肩膀的長度,刀一過直接削了,大把頭髮落在地上。

  一邊傳來蘭英驚訝地「呀」了聲,她放下手裡的東西快步走了過來,「殿下怎麼自己剪了頭髮,可以喚奴婢來替您修修啊。」她看著滿地頭髮發愁。

  「啊,抱歉。這樣就可以了。妳,妳使人進來掃掃就好。」我摸了摸頭髮,這樣打理起來也比較方便。蘭英點了點頭,招人進來清掃。

  這次去北疆蘭英也隨行,貼身侍女嘛。我往外頭走,不打擾蘭英和其他人打掃。

  宮墨歆正巧走過來,我啊了聲,下意識抓了抓頭,然後要讓路給他走。他好笑地看著我:「哪有殿下讓路給我走的理?」不然你要跟我大眼瞪小眼嗎?

  「喔,隨便……然後你有沒有想帶誰去啊,跟我講一聲我好安排……」

  他頓了一下,搖搖頭:「沒有。都妳安排吧。」那就是北辰皓安排。我真是遊手好閒。

  我哦了聲。然後就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之前北辰皓問起我跟他的相處狀況,我支支吾吾說沒怎樣連朋友都算不上,他用關愛的眼神看著我,表示進展太慢。

  這個小鬼才十三歲……我扶額了之後他的眼神更像在看神經病。想什麼呢,都相處多久了連朋友都不是?有什麼芥蒂趕緊解開,同住一個屋簷下總有相碰的時候,何況你們是夫妻將來免不了要同,床,共,枕……

  真是說到重點。我蛋疼地想著,當然如果我有的話。

  做為一個誠實的小鬼,我其實跟北辰皓討論過宮墨歆去留的問題。他很驚訝我居然有想放他離開的念頭──不關著他就只有這樣,我能如何?──他想了下說才一年,再多個幾年掰個理由讓他「病逝」再放人會比較好,畢竟左相查起來也不太好……只好再委屈他幾年。

  順其自然好了。目前真是沒有別的方法。

  「又胡思亂想些什麼?」他的聲音傳入我耳中,我從思緒中起身,有點愣愣地盯著他。

  「啊……沒有啊。」宮墨歆挑眉。我傻啊,這麼明顯他當然不信啊。

  「你為什麼要常常問我在想什麼啊?」不少次了吧,我都記不清了。

  「我好學。」他眼皮也不抬就說出這句話。我突然覺得胃有點痛。

  「……學什麼?」

  「妳在想什麼?妳想做什麼?」他走近幾步,我下意識退後,宮墨歆的笑容有點詭異:「我想知道,所以問。殿下不許嗎?」又拿身分差戳我!
  
  「我,好像也沒幾次回答你……」好像就只有上次在湖心亭抽了。

  「是啊。殿下不願回答,那墨歆往後不問了。」他偏頭,「殿下對此去北疆,有何打算?」你還是問了啊……

  「打算?見機行事吧。」以靜制動……這話不知道為什麼我講不出口。

  「喔?那殿下對那位五王子作何感想?」他說的事商戎吧。

  「我連見都還沒見到他啊……」

  「妳沒事先查過嗎?」他皺眉。

  「沒,沒有啊。」我一頭霧水,有必要這樣嗎?

  宮墨歆默然無語地望著我。這是怎麼了?我覺得自己背上已經起了一層雞皮。


我很努力地再給男主加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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