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字:「死神」、「血液」、「打雜」

 

  他走在那雪白的空間格外明顯也十分招人側目。

  一個渾身浸潤在黑暗中的少年,鼻梁以上被遮住,露出蒼白削瘦的下巴,一身深沉的顏色,有如來自地底深處,連最耀眼的光芒照在他身上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略為刺鼻的消毒藥水味瀰漫,穿著白衣的護士醫生三三兩兩地在長廊上快步而過,還有一些穿著尋常衣服的人們亦是,都是面帶口罩,滿懷心事的模樣。這裡沉重肅然的氛圍幾乎與外頭晴朗的天氣無法接軌,僅僅隔著一道牆,卻猶如另一個世界。

  醫院始終帶著沉重的氛圍。

  他撩開過長的瀏海,底下是一張俊秀的臉。

  狹長的眼瞥過一旁照進陽光的窗戶,隱約露出一絲不屑。

  「啊啊……陽光真是令人討厭。」

  鬱悶的吐息逸出薄唇。

  長靴踩踏在陰影中卻未發出半分惱人的聲響,除了顏色,他是這個空間最為隱晦的存在。延著長廊一間一間的病房走著,不時瞥眼看上頭的號碼,安靜無聲的移動竟連經過的護士和家屬們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就像完全看不見他似的。黑色的連帽隨著他有些迅速的動作輕飄著,那個模樣就像在找尋著什麼。
  
  腳步停在號碼「514」的病房門外。

  「就是這裡了嗎……」

  修長的手指伸出,在碰觸到門的那一刻,穿過,視那扇阻隔為無誤,就在整個手掌即將穿過之時──

  「啪──」

  手頓住然後狠狠地抽開,他往聲源處看……是個不小心把拖把弄掉的小鬼,原來只是個打雜的嗎……他抽了抽嘴角。尋常人基本上是看不見他的,但警覺始終不曾為他所拋棄。

  屏除所有雜亂的念想,他一口氣穿過門扉,來到病房內。

  「啊……」他對房內窗外照入的大片陽光表示困擾,抬手略遮住眼睛。

  房內並沒開燈,但並不妨礙他看清房內的一切。

  這是一個很乾淨的病房,沒有複雜的醫療儀器陳列,病床旁邊只有一個點滴架,就連接在床上某人手臂上。

  他慢悠悠的步子繞到床旁,盯著上頭那個沉睡的,蒼白的少年。

  少年約莫十六七歲,長得很清秀,可能是因為睡覺翻身的關係,漆黑的短髮有點亂,略長的瀏海隨著他輕吐的鼻息微微飄盪著,睡容平靜得令人捨不得打擾。

  他看著少年幾乎褪盡血色的臉龐,不發一語。

  這是一間安寧病房。

  
※※※


  「你……是誰?」

  輕柔的聲音如同下一秒就要隨風而去的羽毛,卻又清晰地傳達到他的耳中,將他從沉思的世界拉回,面前是睜開了眼的少年,那雙溫潤有神的黑眸實在讓人難以相信他是個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的絕症病患。

  少年看見陌生的他並沒有大叫,而是用迷濛好奇的眼神望著,然後開口問出他的疑惑。

  被那樣看著,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好半晌,才緩緩道:「……我是來取你的命的。」

  少年的神色參雜的些許驚訝,但是仍然相當平靜,又問道:「來殺我嗎?」

  「不是。」他很肯定地否決了,「我要等你死,然後帶走你的靈魂,引渡冥河,決定你的去路。」

  「……死神……?」少年帶著半分疑惑地說出命中他身分的猜測,他點點頭表示答對,然而少年爾後又很快平靜,「居然是死神嗎……我是不是已經快死了……」

  正確來說是這樣沒錯,只有將死之人才會見到死神。他默認,像是不想用這樣的事實去刺傷他。

  「……你怎麼一點都不反抗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手上很多案例對剛開始聽見「他是死神」這件事抱有不同的反應:嗤之以鼻的、不予相信的、驚恐混亂的、嫌惡討厭的……都是很暴跳負面的情緒。

  可是少年,卻異常平靜。

  「恐怕沒有人會這麼無聊去欺騙一個快要死掉的人吧。」少年的語氣很輕巧,像在訴說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而且,我沒有聽見門打開的聲音……通常媽媽打開門時我都會醒。」纖細的手微抬,指著那扇白色的門。

  是嗎……這麼輕易就相信了啊。

  「我會在這裡待到你……總之我會一直待在這裡,是真是假等你母親來就知道了。」他站到一邊的牆壁旁……對著窗外的陽光不耐煩地嘖了聲,那模樣惹來少年的輕笑,他不自然地撇過臉。

  他是這個房間裡很顯眼的一個存在……唯一黑色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門把轉動,傳來輕輕地「喀」一聲,門被推了開,一名四十歲上下的女子提著像是在醫院餐廳買來的食物進入房內,完全無視他的存在叫了一聲少年的名字,然後走到床邊將東西放在桌上開始噓寒問暖。

  坐起身的少年驚訝地看著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要少年別說,聳了聳肩。

  根據他的了解,少年的家境不算好,是單親,父親早逝,因為負擔不起龐大的醫藥費加上病情惡化的速度相當快也相當嚴重,所以轉入了安寧病房,原本是要回家的,但少年的母親反對,因為在醫院會有比較好的環境,有什麼事也好處裡。

  少年進安寧病房已經一個月了,最近貧血的症狀很嚴重,還有身體各處疼痛導致止痛藥用量增多,這些徵兆都表示少年命不久矣。

  啊啊、大概是這幾天內吧……他斂下眼眸,暗自想著。

  少年的母親離開後,少年很好奇地問他:「你是怎麼成為死神的?」

  這個問題使他有點為難,思索了很久之後才道:「這個嘛,我就……就是人死了之後靈魂被死神帶走,過了冥河之後就要決定下場是要輪迴還是當其他的差事……我就是那時候被指為死神的。」大概已經過了一百年吧……生前的事他都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我也有機會成為死神囉?」少年睜大眼睛,期待地望著他。

  「……機會不大,大概二十個有一個吧。而且要先實習一陣子,一直重複同樣的事會很煩的。」他望著少年,有些無奈地道。

  而且你當上死神實習的那段時間……主要是跟著我啊。他想到就有點頭疼。


※※


  那段時間,他想不起來是多久了,興許是太快了,興許是覺得不重要。

  少年總是用好奇和……似乎參雜了一點崇拜的眼神看著他,偶爾也會聊個幾句,他也因為常常靠近少年的床邊而變得比較習慣陽光了。

  因為自身患有絕症,所以少年身上不時會出現病痛,貧血、身體各處的痛苦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住進來前少年還曾經併發過肺炎……他突然覺得自己孤僻自我的個性在面對這些人都會變得比較心軟,特別是對這個還涉世未深就要離開的少年,總是捨不得讓少年露出寂寞或空洞的眼神,他覺得自己的話變多了。

  像現在,他居然有了難受的感覺。

  少年閉著眼睛顫抖著,嘴唇發白,像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他的母親在一旁著急得流了眼淚,然後一把奪門而出要去找醫生來處理。

  少年的生命氣息變得薄弱……就像他的病情惡化那樣迅速削弱。

  那個氣息已經即將到了盡頭時,少年凝聚了全身的力氣,向他伸出了手。

  他頓時大愣,在氣息消失的瞬間他搶上前去提前握住了那隻冰冷的、即將下墜的手,然後往後用力一拉──

  一個半透明的人影被他從少年死亡的軀體中拉了出來,一時之間安靜無聲。

  他看著跌在腳邊的靈魂,似乎還對這發生的一切感到懵然不已。

  「……喂,趁你媽還沒來之前快走。」他道。

  「咦?」少年的靈魂發出了一個表示疑惑的單音節。

  「你會捨不得。我不允許手下出現地縛靈。」他有點不耐煩,拉起了他的手臂就離開。


※※


  「……老師、老師,你發什麼呆啊?」

  他從回憶中被喚回,抽著眼角看向旁邊那個興致勃勃的靈魂。

  ……居然會想起那時候的事,這算什麼啊。

  「給我收回那個奇怪的稱呼。」他不耐地道。

  結果,少年如願當上死神了……當然他也有麻煩了。

  「可是、你真的就是我的老師啊!」少年一臉天真無邪。

  「……果然是個小鬼。」他啐道,逕自向通往人界的門走去,嘴上還不留情地道:「還不快點去接你的第一個靈魂?想永遠當個實習者嗎?」

  少年愣了半晌才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還燦言道:「永遠跟著老師也不錯啊!」

  ……他絕不承認自己臉紅了。

  「小鬼,少拿肉麻當有趣!走快點啦!」

  死神可謂是永生之路,前面一片茫茫不清……你不知道上面那群資深老鬼哪時會把你調走。

 

  他完全不能想像拖著這個小鬼要過上幾個一百年,自己會變成怎樣。


【FIN】


  天啊大爆字啦XDDDD(系統顯示將破三千)(#)
  然後完全沒提到兩人的名字(表示懶得想(混帳#)

 

  可能有很多人很疑惑,「血液」呢?

  別忘了貧血啊各位。(立刻被削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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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濫殤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